不一样的河湾

热线工作组

不一样的河湾

作者   程为丰

       在泱泱中国，地名叫“河湾”的，没有一万也有上千，或为村名、或为组名、或为庄子名，不一而论，自有其理由。若耐心探究，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演绎出无数个美妙动人的故事。这里要说的河湾，系坐落于天柱山南麓，距离县城不足40公里的潜山市五庙乡红光村河湾组。细心触摸还真有些不一样。

      先说一下河湾大屋的地形风貌吧。古时建房极为讲究风水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最基本的考量。河湾屋宇左右的形胜，可借用孟浩然的诗概括之：“绿水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玄武是指建造居屋的“来龙”。其来龙源于五庙乡海拔最高山——近千米的香炉峰，其峰虽耸但不尖峭，圆润如炉，常年雾气蒸腾，确有点“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灵韵。顺香炉峰而下，山势绵延数公里，逶迤如青龙，直卧堂屋后。“朱雀”呢？“开轩面场圃”，门望天柱峰。此场圃非孟浩然所言“场圃”能比，视野宽阔，极目直达30公里外的天柱主峰。晴好天气站在大屋门口远眺，天柱峰如同摆放毛笔的架子，所以河湾人称天柱峰为“笔架山”。左右两傍感冲河与朴树河在门前50丈处交汇，形成标准的“玉带水”。难怪有人言，河湾的屋基是潜西最具特色的，案山重重大门正朝天柱峰，可谓是独一无二的。

      河湾民居始建于1870年，据今有150年历史。占地面积2500平方米，大小房屋70余间。主体为三进，每进一正七间。潜幢厅宽5米，深8米，两边对称各三间房屋，且各配一会客厅。穿过两道石门，是宽敞明亮的中厅，深9米，宽7米。雕有花纹的石鼓上叠立着四根高大挺直的 楮木柱子，柱子上约两米围的大梁支撑着层顶，属典型的五架结构，古朴大气。此厅是宴会贵宾的场所，平时一般不开。步入中厅，抬头即可仰望见挂在梁枋上六副鎏金牌匾，欧、柳、颜三体都有，笔力浑朴遒劲，内容是为褒扬屋人功德、品行勋洁类。送匾之人多是四品以上官宦，其中有两副是民国大总统徐世昌送的。打开中门，就是四水归堂的天井。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天井，就是木质结构装饰的上堂厅。门槛上装有镂空雕花的六扇古壁门，两边是木柱夹墙，靠后墙安放案桌一张，上摆放着祖宗牌位。这里是住屋人举办婚丧喜庆之地。上中下三幢由四条横巷连接，正屋的两边是2.5米宽的直巷道，直巷道的两边是各家的厨房及其他生活用房。四横两直的巷道让整个民居排列有序，四通八达，出入方便。前幢左右边脊均皆有骑檐封火墙（马头墙），有点徽派建筑风味。

      此屋是由五庙乡程氏十八世孙程周诗主持修建。其人为清末监生，授五品州同，加封为奉直大夫。在建筑的设计、用料、通风、防火、排水上均有周密巧思安排，故此屋耐久实用，历经百年而未毁，整体风貌，一如建初。今人称奇的是，此屋前后造了十四年，而且是先建中下幢，然后再造上幢的，有违惯例。房子建造就非同一般。

      河湾民居也饱经时代沧桑。1948年，险被当时农会过激分子当作地主浮财付之一炬，多亏了鄂豫皖边区第一专员公署刘秀山主任阻止，才免遭焚毁。大跃进时期，这里成了大集体公共食堂的仓库，墙上仍留有当时清晰字迹。文革时，是大队开斗争大会的会场，更是红卫兵扫“四旧”的对象。小将们铲除了雕梁画栋，拆除了中厅大柱上的四个龙衬柱，搬走了所有的巷门。幸喜几块牌匾让两个胆大的后生提前偷摘藏了起来，否则也化成了灰烬，今天难睹其风采了。

      河湾华堂建成后，真个应验了“家族兴旺、福荫子孙、门庭生辉”的古谚，从以下几个数字可略窥一斑：止于辛亥革命前，该屋就产生了3名秀才、7名监生；授五品衔2人、六品衔2人，加封奉直大夫3人。民国期间，大学文凭以上者达37人，数人在省财政厅、民政厅为官任要职，还出了个省参议员，2名教授。新中国成立以来，有大学以上文凭者有42人，其中博士生、硕士生各6人。散枝发叶也极为茂盛，后生中除在本省工作外，一部分人在深圳、南京、武汉、南昌、杭州、苏州、青岛等十多个大中城市安家落户，大多是各条战线上的骨干和中坚，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竭智尽力。还有10人旅居加拿大，8人居住在台湾省。现居住在大屋的，90岁以上者尚有2位，80岁以上者9位，是个长寿之庄。最为令人仰叹的是，一门产生了三位革命英烈。他们为了民族的解放、人民的翻身、共和国的建立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牺牲景状，不胜唏嘘。

      说到革命烈士，有必要重点介绍一下程千里、程之凤两位先辈。程千里，字藻芳，又名之驹，自称是“昂然千里之驹”，1894年腊月出生，肄业于上海测绘学校。在校读书时就参加了学校声援“五四”运动一系列革命活动，1922年在湖北黄石经林育英介绍加入中国***。1924年春回乡，利用担任小学教员的机会，考察、培养发展了程之凤、胡绍瑗、余良鳌、王长青、梅竹松等为中共秘密党员，成立了党小组，播下了潜阳大地的革命火种。1925年在广东陆海丰参与了澎湃领导的农民运动，1926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政治部少校指导员，随军北伐至武汉。1927年，参加了董必武创办的党务干部轮训班学习，随后，受湖北省总工会教育局委派，任大冶工人学校第七分部主任兼教员。同年六月八日，叛军夏斗寅部进犯大冶，捣毁大冶工人学校，程千里率学校师生与之抵抗，不幸牺牲，英年32岁。六月十六日，湖北省总工会教育局为其举行追悼大会。六月十七日，汉口《民国日报》给予了详细登载。程之凤，字藻馨，1905年8月出生，系程千里堂弟，安徽省法政专科学校肄业。1924年春，经堂兄程千里介绍加入中国***，并担任五庙党小组负责人。1926年于武汉参加北伐军，任第二军第二师政治部少校指导员。1927年随北伐军进军安庆后，被党组织委派回潜山开展农民运动，担任G·M·D潜山党部宣传部长。1927年12月，在省临委书记王步文的亲自指挥下，程之凤作为骨干参加了打响安徽农民暴动第一枪的梅城暴动。1930年与胡绍瑗一起，组织领导了著名的八斗暴动。1932年，在皖南开展革命活动时遭敌逮捕并予关押。1935年3月出狱前一天，被敌人施毒致死，英年30岁。

      英烈事迹，荡气回肠。五庙第一党小组成立旧址坐落在河湾大屋东厢，是程千里的故居，两间土砖小瓦房，里间是程千里的卧室，外间较大，厨房兼坐场。现存的床、桌、椅及若干装书籍衣服的箱子，已分明凸显了其非凡时期的斑斓。看到方桌上一盏煤油灯，无不令人遐想起当年六位进步青年，为了国家前途命运而畅谈马列主义的慷慨***与挥斥方遒的自信。

      五庙第一党小组，是潜山市第一个党的组织， 也是安庆市第一个农村党组织，它的成立标志着潜山知识青年和广大农民的觉醒，预示着潜山有组织的农民武装斗争拉开了序幕。

      五位早期党员分别领导或参与了皖西南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梅城暴动、请水寨暴动、八斗暴动以及梅寨暴动。其作用与意义已全部汇入了中国革命历史的滚滚洪流而载入史册。第一党小组旧址，今天已成为人们缅怀先烈、永铭初心使命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五庙河湾的红色文化独具特色，闪亮耀眼。蕴涵博大精深中华民族传统国学——诗书文化在此亦毫不逊色。程仁卿先生应是他们的代表。

      程仁卿先生，1909年出生，2001年逝世，享年92岁，曾任安徽大学教授。其妻方茜女士，又名马华正，1910年出生，系中国著名经学大师马其昶之孙女,桐城大家闺秀，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程老先生学问渊博，擅古文，尤善诗词律赋，著作甚丰。早年著有《文天祥传》，惜原稿在文革中被红卫兵烧毁。诗词力作有《诗学津梁》、《词学津梁》。历时五年著就的70万字《诗学津梁》于1990年于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台湾著名学者胡秋原、张默人为该书做序，推崇倍至。胡秋原所做序言于1989年6月发表于《人民日报》海外版。诗作《琴瑟集》，充分反映了老先生夫妇平反昭雪后人生感悟及与友人唱和的五味杂陈心迹。先生1981年还参与编修《汉语大辞典》。

      程老先生一生坎坷、颇有传奇。早年担任过宰相张英第九世孙、台湾著名作家张漱菡的家庭塾师。还曾任时为安徽大学校长程演生的秘书，应酬文章多出自其手。因评郭沫若《李白与杜甫》、著《文天祥传》而获戴***帽，革除公职遣送回乡劳动改造二十余年。先生热爱天柱山，平反后，披肝沥胆，引经据典为古南岳辨，正本清源，以正视听。先生交游甚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琴瑟集》中先生所忆所念的多为国学鸿硕、桐城派殿军；与先生唱和的有舒芜、荒芜、范光陵、张漱菡等名师大家。足见其学术功力与境界非同一般，煞是令人仰慕。在文革被批斗时，老先生宁愿挨皮肉之苦，而不愿屈膝跪下，颇具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桀骜风骨。

      翻看《程氏族谱》便知，河湾前期读书人大都有著书立说之才。烈士程千里早年曾著有《小学生字典》、《新编三字经》等刊稿。这些刊本，有辞赋，有从政心得，有经世致用工具书，还有去愚启智的家规家训。“耕读传家远，诗书世泽长”，他们通过灵活的载体传承国学，滋润后人。并不断顺应潮流，修身、齐家、致仕、爱国，使得家族文脉绵延而不辍，后昆多有成就而不衰。这算不算五庙河湾的又一特色呢？

今天，五庙河湾赶上了好时代，党和政府将河湾大屋列为古民居，编规划、斥巨资予以保护修缮，翔实其内蕴，美丽其外形。一个质朴典雅、红古相映、宜居宜游真个不一样的新河湾即将展现在世人面前。